名师汇|有专业却不标榜专业,心理咨询师如何说人话?

2020-05-21 16:09:54662

以上内容选自第十三届中国心理学家大会余祥云老师的演讲。余祥云老师是1879计划的授课专家、督导。她是高雄师范大学咨商心理与复健研究所博士,独自执业咨商师。专长为家族治疗、多元文化咨询、亲子咨询、性咨询等。在1879计划课程体系中教授人格与发展心理学等课程。

导言:在咨询中,咨询师愿意放下专家的姿态,以一个平实人的姿态去接触来访者吗? 如果放下专家身份,又能以何种理由去说服自己说服对方? 如何把专业的知识融入到平实的语言中,去贴近不同类型求助者的内心?  

演讲文字稿——

一、如何拉近与来访者之间的距离?

在来到上海参与中国心理学家大会之前的一天,我在台湾做着例行性的督导工作,来接受我督导的是在医院工作的一位台湾心理师,他的专业年资已经有10年了。他在督导的时候问了我一个问题,他问我,“要怎么样可以拉近跟个案来访者的距离?”

因为他说只要听到个案的困扰,或者是问题的时候,他整个心思就会跑进自动启动的一个专家模式,去思考他要用什么样的专业知识去协助个案,去处理他的困扰。

可是只要他一启动专家模式的时候,他可以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个案跟他之间是有距离的。所以他在督导的时候就提出这个疑问,要怎么缩短自己与来访者的距离?他想要更贴近来访者,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关系才有办法让咨询效果大大地提升。

我觉得他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,然后我就看着接受我督导的这位心理师,问他:你能不能接受自己在做专业咨询工作的时候,有的时候只是一个平凡人?你能不能接受你在做专业咨询的时候,可以从专业知识的启动模式变到启动一种生活模式?” 

大家猜这个心理师怎么回答我?

他说:“那我念那么多书干什么?我费尽了心思在学术界,我念了那么多的专业知识,一旦要我放掉这些,进到一个生活化的对谈里面,这一份专业对我的意义跟价值是什么?”

他觉得一个是耗了这么多的心力跟时间,此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是,只要不启动专家模式,他会非常地焦虑,他觉得要自己用一个很“人”的角度去面对另外一个人,焦虑感是非常高的。

二、心理专家也是普通人,把专业活进生活 

我回忆起自己在跟这位心理师差不多专业年资的时候,也有类似的感受。

我觉得我念了那么多书,我应该要尽可能地在一个专业工作的场域里面,尽量地把这样的知识呈现出来,就像这位心理师跟我讲的,这样比较安稳,而且这样比较能够展现专家的知识力量,让我觉得可以让来访者比较信任我。

我在跟他差不多年资的时候,也是这么想的,而且年资越高的人越这么想。

大约在10年前,我的身体健康遇到了一个颇大的困境,在困境里头,每天的呼吸对我来讲都是花费极大心力的一件事,那已经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了。

当我每天在经验原来起床刷牙这些惯性事情是这么耗力的时候,我就开始好好地省思一件事情。

如果存在一件事情,我势必要花力气;

如果存在这件事情,我势必要焦虑的话,

我愿意把这些力气花在哪里?

我重新省思自己的生活,也重新省思自己的专业工作。

我想要在我的专业工作里面呈现出什么样的一个形象?呈现出什么样的一个样子?

当我在写字的时候,我很确定的一件事情,是我想要把专业带回到生活,把专业带回到人,我想要把我在学术殿堂里面学的很多的知识,把它化为生活语言,走进每一个人的家庭,或走进来访者的平凡世界里面。

三、个案来访者促进我们省思 

我带着这样的一个心愿,回到了我的老家台湾东部,如果各位有这个机会来到台湾的话,一定要到台湾东部,那是台湾非常美丽的一个地区。

除了有很多美丽的大山、大海之外,还有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地区,是多元文化展现的一个地区。

在那里的种族非常的多元,比如有大陆各省份在那边定居的人,还有闽南人、客家人、原住民族以及东南亚移民,过去的印尼、越南、马来西亚的人都有。那是一个很多元荟萃的地方。

我特别在这边要跟大家介绍的是台湾的原住民族,过去可能在这边大家比较习惯统称为高山族,大概台湾已经把它更名为原住民族。

台湾的原住民民族总共有十六族,而人口数占最多的就是阿美族。

我就是阿美族。我的母亲还有我母亲这一边的家族全部都是阿美族,我的父亲是湖北人,所以我是两岸合作的美好产品。

我在台湾东部有接一对亲子做亲子咨询,这位阿美族的妈妈,就带着她的阿美族口音说着普通话。

在第二次咨询来的时候,我做完一个问候的开场白,然后问这位阿美族妈妈,“今天想要探讨什么样的问题?”

她就带着阿美族的口音,然后说着普通话:“探讨,探讨什么?不用探讨了。探讨是你们读书人很喜欢说的事情。有那么多的时间,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,你就赶快地跟我说一说,小孩子这么皮,告诉我怎么把他教好就可以了。我又不是美国的,我没有那么多的美国时间。”

“那么多”,就是我们阿美族很常有的口音。

老师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,尤其在专业咨询的工作里面,而我非常相信每一位个案来访者都是极重要的老师。

这位阿美族妈妈告诉我,赶紧直接进入生活议题,不用再跟我绕那个知识的圈子,直接跟我讨论,或者跟我说我关心的、我需要的。

在这样的一个状态里面,我重新再去思考,把专业融入生活里面的需求,要怎么样把它连接得更好?

而这个需求让我在台湾的东部做职业工作的时候,有了更深的理解,总结起来就是—顺天应人。

四、华人的智慧——顺天应人 

华人的智慧我觉得是一个很重要的底蕴,尤其是在“顺天”这件事情上面。很多时候我们非常懂得节气,每一个时节我们都会做每个时节要做的事情。

我们也很会“应人”,他人在关系里是我们所在意的。

华人的自我是会在关系里去看见这样一个自我的呈现,我们顺应着春夏秋冬,顺应着自然的生活,我们呈现我们所学的、所用的。

我觉得这是华人很重要的一件事。

大家现在听到的背景音乐,是来自历时12年创作的中国第一部动画—大鱼海棠。

在亚洲动画片很著名的就是日本,可是为什么中国还要去创造?去这样地付出?

因为这就是在呈现我们自己的文化。

心理学放在不同的地区,放在不同的民族,放在不同的文化里面,我们都会顺天应人地去发展出所有在那个状态里所可以生长出来的。而这里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把专业带回到生活里,把专业生活化,用大家可以或者一般民众可以理解的语言说出来。

我刚刚说的个案来访者是我一个很重要的老师,还有生命当中我的第一个老师就是我的母亲。

我的母亲在我把我的硕士论文印好拿给她看的时候,她翻开了第1页,慢慢一个字一个字读了起来,她对于我这个女儿感觉到非常地骄傲,可以这样写完一本学术的论文,她真的很认真地读,读了第1页、第2页,就慢慢地合上了。

我的母亲跟我说了一句话,她说:“女儿,你有没有办法写一本我这样一般民众看得懂的专业心理学?”

我非常感恩我的母亲,她教了我很重要的事情,她说,可不可以把一个专业的知识用生活化的语言讲给大家听,然后让大家可以听得懂这样的知识,可以造福更多的人。

我妈妈很舍不得我因为工作总是跑来跑去,不在她的身边。

她很喜欢跟我说话,她也很喜欢跟我聊天,每一回我只要这样飞,她就要好几天看不到我,可是她就会跟我说,“你留在我身边,就我一个人听你说,但是如果你出去,你可以把你所学分享给更多的人听。“

我很感恩我妈妈对我的爱,她说,“去帮助更多的人,去用你的知识帮忙更多的人”。

其实站在这边我也是焦虑的,我也会紧张的,但是只要我知道,我有一个这么棒的母亲在后头支持着我,给我充分的爱,这也是在家庭教育里面,或在亲子关系里面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,把家庭里面的爱放出去,可以帮助更多人,可以创造更多的大爱。

这部《大鱼海棠》里,爷爷对椿说:“只要内心里面秉持着善念,即便你在做的事情,有的时候会跟别人不一样,那也未必是一件不对的事情。”

虽然椿没有了法力,没有了神力,但她却可以直接进到鲲的人间世界,看到人世间如此美好的风景。

存在主义的焦虑是促使我们往前的动力。活着都会有焦虑,让我们把这份焦虑放在我们想要做的事情上。

谢谢大家。